苍筤狸

屈平辭賦懸日月 楚王台榭空山丘

寻找黑猫少女

*挂科午后卧高楼,车声风声,听来遥遥,恍如山海。不觉入梦。

梦中我并非我,黑猫少女却是黑猫少女自己。


近来雨季,总是阴天,纵然窗口大敞,楼道里依然黑黢黢的,没有什么生气。每每回家时,比我家低一层的楼道里总有个少女在徘徊,齐刘海短发,细颈,复古图案的连衣裙长丝袜或是居家的宽松长裙遮掩着匀称中带着清瘦的胴体,像一只小小的,怯生生的黑猫。我第一次见她便喜欢她,因为以前从没遇见过她,猜测她是新搬来的,偏偏我自己又没敢直接问她名字,只好在相遇时打个招呼。黑猫少女似乎羞于说话,听见我打招呼只是抬头笑一笑(她真的很好看),阴暗潮湿的楼道里她的双眼宛如一对猫眼石。我猜想她肯定没到我这个年纪,至多高二……高一吧,诶,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

数着日子,这个雨季算是临近末尾了。我抓着把手推开沉重的铁门,看见黑猫少女好像鼓足了勇气在爬楼梯。她小小的鞋履在阶梯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像猫一样,轻松随意却又滴水不漏的样子。我停了停,她似乎没有发现我,继续往上走。待到她走到楼梯转角,我开始按照她的步频估计她的位置。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个位置她刚好看不到下一段楼梯上的人。我开始拙劣地效仿悄无声息的步法,运动鞋却始终不给我面子,干脆自暴自弃,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态尾随着黑猫少女。我抵达我家上面那个楼梯转角的时候,黑猫少女刚好在门里打算关门,看见我,她在门里露出一个小脑袋,侧着头对我笑了一下,“嘿”“嘻”一类拟声词形容不出的笑声好像天使。她关门以后我暗自记下门牌号,好像以后要蹲守似的,真是十足变态了。

果不其然我故伎重演,这次换成我倚着楼梯转角的把手先对黑猫少女笑,当然,我笑得比她丑陋得多,她居然也回应我,笑了一下,然后害羞地迅速关上门。我在原地回味着那个笑容,阴暗的楼道仿佛依然保持着她笑容带来的明亮,对,是奶油的颜色。接下来一切顺风顺水,我知道了黑猫少女的名字是秦佳,确实是在读高二,她给我看了家人的照片,她的母亲很美,但和她气质并不相同,似乎更加妖冶一些。她的父亲早年因意外辞世,母亲改嫁以后迁居此地,与继父一同居住。秦佳说这些的时候似乎更加羞怯了一些,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禁不住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我说我很想抱抱你。秦佳低着头没有说话,我假装她是默许了,把她揽过来轻轻地抱在怀里。秦佳在我怀里叹了口气,我顺势一低头看见她脖子上一道青紫,但我没有问她,只是抱着她。她瘦得不至嶙峋,是刚刚好的程度,以尤物称之甚不为过。如果我是个男生,我愿意立即同她订婚然后光明正大地把她接到家里来照料(虽然这也很不现实),但可惜,我是个梳着长马尾的女生,至多邀她留宿,别的还能做什么呢?

我在家里的电脑上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相关事件,没有什么处理结果。待机,坐在电脑前发呆,这一天天气很好,黑色的屏幕照常倒映出我的脸,但我蓦然发觉我变成了短发少女。再一细看,我变成了黑猫少女。就是秦佳。她今天穿着居家的纯棉裙子,显得很是可爱。我感到很是困惑,但隐约看到一丝转机。我带上手机,直接上楼,用秦佳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她的家门,打开手机的录音机放在玄关。

在这一段故事里,我打算把我的叙事主体变成秦佳。秦佳回到自己的卧室虚掩上门,就算是下午,卧室里的窗帘也是紧闭的,灯光明亮,难怪秦佳这样白净。秦佳挑选屋子陈设的时候还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相当可爱雅致,还摆放着不少玩偶。秦佳坐在梳妆台前,她身后的门响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他和秦佳随意地对话了几句,不知是她的回答不遂人意还是男人原本就有怒气,他扯着秦佳的头发让她站起来,旋即左右开弓开始扇秦佳耳光。好在这个秦佳其实不是秦佳,她反抗起来,推了那男人一下。男人往后一退,有些不解地愣了一下,继而扑了上来,殴打得手法凌乱,分外狠毒。这个秦佳当然不会逆来顺受,两人扭打在一处。男人拔出随身带的水果刀步步相逼,抵在秦佳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痕,这个秦佳抓着男人的手腕突然喊起来:“你醒一醒!我是你女儿!”男人鹰鸷似的盯着秦佳,把刀放到一边去了。他没有说一句话,把秦佳死死按在床上,掀起秦佳的裙子,脱掉自己的长裤。这个秦佳愤恨地挣扎着的当儿,门铃响了。秦佳说,应该是妈妈回来了。

她走出卧室门,突然感觉到长马尾抖落在背上。我从黑猫少女变回了我。我根本没有锁门,玄关处站着我的父亲。他说刚才回家在楼下遇见我,我说我去找秦佳了,于是敲了秦佳家里的门。身后的中年男人瞠目结舌,最后却说,秦佳不在这里,我也是刚刚进来找她。出门的时候,我顺手拿走了我的手机,保存了录音。

我还是一个人继续找秦佳。刚才我不在楼下,那么说明我和秦佳其实是互换了身体,那么秦佳应该在楼下,而且她现在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上午下过雨,现在的空气依然潮湿。我漫步在树荫里,思考着秦佳平时为什么不反抗——这很好理解。继而,我就开始感叹秦佳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换我,绝不会打不过的。

但是我找了约摸一个小时还没找见秦佳。焦急的时候,我把手插进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合欢树三个字。我当然知道合欢树在哪里,正门出去左拐,过几个红绿灯,有个公园,公园门口进去不远就是棵合欢。想及合欢的寓意,心下不由暗喜,猜测着自己的大梦要一朝成真。快步到正是花期的合欢树下,秦佳果然站在那里,看见我,她笑笑,脖子上果然有一道不深的伤痕。我掏出包里的碘酒帮她消毒,但她说包扎就免了,不好看。我不听她的,包扎以后给她戴上了一条黑丝绒的颈链。黑猫少女戴颈链更好看,我想。我问她要不要举报她继父,她说没有必要,因为她今天就要和她的对象私奔。我一时觉得心底有些凉,她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环住我的脖子抱了抱我。我顺势占了便宜,在她耳尖上亲了一口。但想及以后不再离黑猫少女这样近,也平添几分凄凉。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我帮秦佳撑起伞。一个撑着伞的颀长人影走过来,一身黑衣。黑猫少女的猫眼石闪闪发亮,我把她送到了那人的伞下。她对我说,谢谢你。那人跟着道谢。

说实话,因为我的无能为力,我觉得相当愧疚。其实我根本没帮上什么,我说。

黑猫少女的对象是个男孩子,但是他的神韵很像秦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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